迷路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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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女子骑自行车上山时意外坠亡,消失的车 [复制链接]

1#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今年的夏天出奇地炎热。经历了6月份没完没了的黄梅天,7月的第一个礼拜简直就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徐秀蓉想要到桃源农庄的院门那里去,但现在的她无法靠自己完成这个动作。

“阿鹏?”

“诶,姑奶,有事吗?”徐鹏略带着娃娃腔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我正在切菜。”

“能先出来帮我个忙吗?”说话的当间,徐老太已经自行滑到了大厅的玄关口,那五格的台阶对如今的她来说无外乎悬崖,“把我推到外面去。”

“啊?”徐鹏表示费解,“但是姑奶,现在天还没黑呢,很热啊。”

“有几个朋友要来。”她解释,“几个好朋友,今天晚上有一个活动。估计都快到了呢,我要去迎接一下。”

厨房里传来一声甩开菜刀的动静,徐鹏轻快地蹦了出来——他是徐老太已故哥哥的孙子,现在上大一。暑假了来帮桃源农庄打工,赚零花钱。

“你看姑奶……”他抬起他那运动衫的怪异云袖,“还是等在这儿吧,太阳还很大诶。”

钱子雯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此刻,她正从二楼客房的楼梯走下来。她是下来吃晚饭的,也要为接下来的不眠之夜做一下准备。

只见徐老太对着自己的侄孙,做出一副“你不推我就自己下去”的架势。一股悲怆升起在女小说家的胸腔里。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轻笑了两声,道:“看来徐鹏还挺为您着想的吗?”

徐鹏是一个腼腆的孩子,被这么一说,就尴尬得动也动不了了。钱子雯顺手握住轮椅的柄,把徐老太抬了下去。

“这两天住得怎么样?”

“还好啦,老板娘。”

二人来到了农庄大院前,太阳毒辣辣的。他们都眯起了眼睛。

“谢齐林呢?”钱子雯提出了这几天她一直有的疑问,“我都没看到他诶。”

“他有事。”徐老太轻描淡写地回答,“去法国了,译文的事情。每年的夏天都会去的。”

“咦?那今晚的子时诡话岂不是……”

“我已经安排好了。”下肢中风瘫痪的徐老太露出了很年轻的坏笑,“今晚的人数……不会有问题的。”

就在她们对话的当间,一辆银色的车就顺着林荫路开了过来。

“张医师!”在钱子雯看到车窗里那熟悉的身影时,开心地喊出了声。

2

“所以,你是老板娘的,侄孙?”肖冰颇熟络地拍了拍徐鹏微胖的后背。

“长得挺像。”陈铭如此评论,大家都笑了。徐鹏在今晚自告奋勇地担任了端茶倒水的角色,一是因为徐老太如今行动不方便了,二也是为了自己能够一睹传说中城市夜话的风采。

现在是深夜11时34分。开始前,除了徐鹏之外,还有两个格外地引起大家的注意——张怀满医师回来了。当大家问到他上次缺席的原因时,这位消瘦的中年心理咨询师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一堆的事情,还是别提了。”

“肖冰是上次代替你的家伙。”

“哈哈,幸会幸会。”两人起身,有点假地握了握手。

乔姗穿得很漂亮。那是一件正好映衬出花样年纪的连衣裙,充满魅力。钱子雯观察到,青春无敌的乔女士有些让徐鹏不知所措,每次经过那张椅子,都低着头,刻意一声不吭。

“那是婚戒吗?小姗?”钱子雯大声惊叫道,乔姗大方地伸出手,向大家展示那套在无名指上的闪亮钻戒。

“哇!”大家纷纷感叹。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大家就乔姗的未婚夫,一位事业有成的外科医生讨论了一番。

“……他还是我的高中同学呢。”乔姗飘飘地说了最后一句。大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知道时间快到了,是时候准备沉入子夜的恐怖氛围里去了。

“大半年了,”徐老太叹了口气,“时间好快,上一个夜晚,我还没残呢。”

“那么,谁先来,这次?”陈铭为了转移话题,很快地问道,“还是按座位顺序?”

“算了,”张怀满边说边脱外套——大夏天的还穿外套,真的是很另类了,“谁想先来就来吧。”

“你?医师?”

“我想再等一下,你先来吧,陈局,我记得上次就是你呢。”

“那是上上次。”陈铭咧开嘴角,“哈哈,不过也没关系啦,我先来就先来,好像有什么好怕的似的。”

3

这次的题目比较直白,就像很多三流推理小说常有的题目。《深渊》,相信我,这个故事一点也不三流,相反,它是一流的,真实的。

对,这也是我身为河南B市的刑侦队长,所遇到的数起奇案之一。

年4月2日,河南B市的一处老旧小区发生了疑似失火的事故——一间公寓的北窗里冒出了滚滚浓烟,市消防队离那里不远,不出五分钟就赶到了事发现场。

火很快就被扑灭了,几乎就在火势得到控制的同时,我们刑警队的内部电话就响了——是我的下属徐庆接的电话,从他说话的语气,我听出对方应该是哪个跟我们熟络的家伙。是啊,这可是内部电话。

“谁?”我问徐庆。徐庆慢吞吞地挂掉电话。

“消防队,老马。”

“……他怀孕了?”

“不会啊,陈队。”

“那你会不会一口气说得利索点?”

徐庆有些不高兴,转述了刚刚消防队长的报案。二十分钟后,我们的警车开进了这处人口密集的居民区。案发现场不难找,可以看到在小区那头的角落里,停着一辆大大的消防车,那红色的大块头正在倒车,试着把自己从一个狭窄的旮旯里弄出来。

他们走了,因为火灭了,我们来了,则是因为有人死于非命。

“自焚?”徐庆看着这北卧室里的光景,像是被吓到了,我也不例外。作为办案无数的刑事警察,我不得不在这里澄清一下——我们之所以受到惊吓,不是因为被害者本身,或是被害者炭黑的惨状。

让我们感觉诡异的是被害者的姿势,它紧紧地蜷缩着,像是一只在窝里熟睡的花猫。按理说,这种姿势应该是一种美好,有安全感的象征,一种强烈的反差让我们愣了好半天。

房间的门是反锁的,介于公寓处在4楼,也冥冥之中排除了有人行凶后越窗而逃的可能。所以,自尽,十有八九了,这点似乎没有什么争议。我们疑惑的是,一个人在全身着火的状态下,怎么能蜷缩得那么好?丝毫也没有挣扎的迹象?

烧焦的被害者属于一个成年人,这是唯一能看出来的信息了。整个房间都被烈火所波及,该烧坏的都烧坏了。

徐庆只好去小区物业调取住户信息,试着确认身份。我捡起被害者旁散落好多的灰烬粉末,问就近的一名现场人员,“这是死者身上的什么吗?”

“不知道。得回去鉴定。”

徐庆回来了,我走出充满焦臭的房间,接过他拿回来的住户信息。

“李玲?她叫李玲啊。”我皱起眉头,看着姓名栏。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名字,但我就是觉得,如此熟悉?

“照片在哪里?”

“下一页,陈队。”

我翻页的当间,两个法医借过我,抬出了被害者,要装上车送回去。那张照片有些泛黄,应该不是最新拍的,但正因为这点,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

事情要从年说起。

4

年10月13日早晨,位于B市郊区的一座大山脚下,刚过完11岁生日的女孩叶培培被登山客们发现,像是骑自行车从很高的地方滚落下来,摔断了脖子,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陈铭,过来。”张大力命令我。我又离那惨状的被害者近了些,拼命地止住呕吐。张大力是当年的刑警队长,一直干到年,我才得以接替他。

张队经验丰富,破案雄风,可以这么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五年里,我学到了不止是一点的东西,关于如何对待各种形态的命案,你总是得尽量放低自己的姿态。没错,收起锋芒很重要,现实不是小说,现实里,福尔摩斯和波洛可没法破上半个案子。

这都是他教给我的。

“伤口太多了。”背对着大山,张队分析道,“分布太开,不像是一下子摔出来的——陈铭,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下大雨?”

“是,”我回答他,“下得可大了。”

他点了点头,小心地踩过几摊厚厚的水洼,开始观察那辆小小的变速自行车。

自行车座不见了。供坐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中空的铁柱,张队说这可以引向一个结论——车座在坠山之前就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因为女孩在失去重心之后,大腿直接卡在了没有车座的中空铁柱上。

回到局里后,专业人员针对这具坠亡的被害者,和自行车进行更深层次地检查。结论报告令人唏嘘哗然——车轮的磨损,和被害者遍布的伤痕,附着物显示,死者当晚起码在那崎岖的山路山林里狂骑了4到5个小时,摔倒了不下15次。

我看着报告,不禁开始想象,一个被什么吓得魂飞魄散的女孩,骑着一个没有车座的自行车,在暴雨危险的山中全速骑行,然后近乎骑了半个晚上,终于摔下深崖,一命呜呼。

这是何等离奇,不合逻辑?

“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张大力告诉我。我们通过女孩口袋里的学生卡确认了其身份,老早就叫了她的父母前来认人,那两个人姗姗来迟。

叶培培没有一个值得让人羡慕的家庭环境——她的父母在几年前离了婚,因为父亲叶勇辉在家殴打了妻子李玲,被判家暴,离婚后法院把孩子判给了母亲。没错,也就是李玲,9年后的真身。

李玲和她的丈夫叶勇辉,是在一家打工的老餐厅里认识的。八几年的时候,李玲作为收银员,和在厨房里当学徒的叶勇辉一见钟情。

两个发展成了恋人关系,最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我听说过这个叶勇辉,是我们局里的常客——飙车,还有偶尔的聚众斗殴。

他总是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出入局子,也算是十足的一个混子了。也许,我想,李玲选择离开他是正确的选择,在慢慢发现了其真面目之后……

李玲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在看到了女儿后崩溃了,跪在地上痛哭不止。叶勇辉相对平静得多,看了十几秒就踉跄走了出去。张队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

按照二人的供词,事情是这样的——昨晚出事前,李玲轮到上餐厅的夜班,拜托叶勇辉从单人公寓过来,看孩子一个晚上,结果叶勇辉接到朋友的电话,把写作业的叶培培一个人留在家,出去打麻将了。

他对这项运动十分狂热,一不留神就玩了整晚,殊不知女儿早已经不在家了……

“那个二位,她是那种敢一个人傍晚出去骑车的孩子吗?”

他们都给不出一个确定的答复。张队叹气。我当时坐在后面,仔细地观察着这对离异夫妻。这件事错在叶勇辉,不管背后的真相如何,表面看来,正是他不管孩子,擅自出门打麻将的举动惹来了悲剧。

不仅如此,前面说过,他还打过身边的李玲。按理说李玲应该会恨得咬牙切齿才对,但他们只是不知所措,悲伤异常地靠在一起,一点都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猜,只消一离开我们的视线,李玲或许会捶死这个混过头的男人。

张队向他们阐述了调查的结果——关于女孩死前疯狂骑车的事实。

紧接着,他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孩子生前有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会让她受到极大刺激的?”

二人还是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悲痛欲绝地坐在那里。后来,我们分析,他们不了解自己的孩子。或许这也是必然的,一个成天在外面鬼混,还有一个夜班繁忙,结论不言而喻了。

张队问了关于不在场证明。两位有些激动,觉得这是在怀疑他们蓄意谋害自己的女儿……不过他们还是老实说了。

两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叶勇辉说那三个麻友可以给自己证明,他整晚都在麻将桌前玩乐。而李玲在餐厅收银台前站了一晚,所有人都可以给她证明。

就这样,在年,这件案子逐渐走进了死胡同。我们找不到女孩如此反常行为的动机。

当时的那些山路都没有完整的监控设施,女孩坠山的地方又十分偏僻,没有一台摄像头。要我说最诡异的,就是那消失的自行车坐垫,我们找了9年都没有找到。

张队是一个兢兢业业,负责任的队长。不是我赞美他,他直到重病临死前,都还在对自己职业生涯里没有告破的几桩悬案耿耿于怀。特别是年这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雨夜单车之谜。

年8月,张大力被查出肺癌晚期,在临终的病榻前,家人、朋友和同事在四周围满,他偏偏只抓住了我的手,开始念叨,“年那个案子,单车……车坐垫……那个女孩叶……叶……”

“叶培培,我知道,张队,我不会放弃这个案子的。”我回答。

“还……还……”张队突然就仰倒在床上。弥留之际,他又开始呓语,好像说的是年一女子害了她的养父养母,至今在逃的冷案,又迷迷糊糊地提到了年那件,入室抢劫对女主人下手,又抢走襁褓中婴儿的案子。

也是冷案,悬案。看来,张队实在是倔得像一头牛,对于那些已经无法告破的悲剧,直到死都无法放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安慰他,说这些案子都会尽力追查的,说得我们心里都有点心虚。

张大力队长还是没有满意的样子。癌细胞已经攻破他体内所有的防线,他又极其含糊,费力地说了一句话,便不安详地走了。当时的我跟所有人一样,那些承诺,其实只是随便说说,为了让临死之人安心。

我想不到的是,在5年之后,这桩单车谜案又自己找上了我们,从李玲自焚那一刻开始,我再次被推回到了那暴雨的山郊雨夜,一定要找出个真相不可。

5

“不错。”钱子雯笑,“一开始就有两个案子,我喜欢。”

“年自焚的女子,就是9年前在山区离奇坠亡的女孩之母亲。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张怀满认真地总结,陈铭抿了一口茶水,然后肯定地点头,“你说的没错,医师。”

“我觉得很奇怪,你们说……”乔姗看起来有点过于投入,“那个坠山的女孩,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追着跑吧?我是想不出第二个合理解释了……陈局,那4到5个小时,你们是怎么认定的?总感觉……好神奇?”

“很简单啊,主要是看车轮。”陈铭放下茶杯,用两只手比划出一个圈,“那辆自行车全身都是磨损,车轮也不例外——外轮几乎被磨掉了有三分之一,上面黏着嵌着很多山里特有的碎石,植物残渣,昆虫残渣。

“这样的惨状,你不把这轮子操个整晚,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所以,四五个小时,还是比较保守的说法。”

“她是被什么东西追着跑,对吧?”肖冰重复乔姗的问题。

“是鬼吗?”徐老太不安地追问。

陈铭没有回答,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这个时候,坐在后面柜台上的新成员徐鹏发话了,“自行车轮的损耗,也可能是之前就有的,不是吗?”

“不,小伙子。”陈铭否定,“是我忘说了,所以也不怪你——这是一个很严谨的问题。叶培培的自行车是她爸爸送给她的10周岁生日礼物……”

“所以呢?”

“别急啊小伙,我还没说完——她的十岁生日,恰好是她出事的三天前。换句话说,这个孩子才刚过完生日,步入新的年纪没几天,就死了。综上,自行车不大可能有提前的磨损。”

6

我告诉了徐庆这桩尘封的往事。

“大张队没破了的案子啊……”徐庆感叹道,“真的是太……陈队,你说,这起自焚,会不会是长久的丧女之痛引起的?”

“还不能确定。”我说,“烧焦的被害者还可能不是户主李玲本人,我们得看老周给的结果。”老周是法医组的组长。他现在和我们只有一墙之隔。

“那不就成刑事案件了吗?”

“看吧,应该不会这么复杂的。”我们并排坐在解剖室外面的走廊上,等着不久后的法医工作结束。解剖和分析已经用了一整天的时间。

过去的24小时,我和徐庆试着联系李玲的家人,其过程异常艰难——她的亲戚都在北方,父亲去世了,母亲年事已高,得了帕金森,住在疗养院里,没有自理能力。

最后,无功而返的我们接到老周的电话,工作快要完成了,于是我们就直接等在了门外。

十分钟后,这位法医组长用不含感情色彩的语气告诉我们,虽然被害者被烧得容貌身体尽毁,但通过残留部分的DNA鉴定,和李玲得帕金森的老母亲分型一致,年龄一致,体型一致,是户主李玲没错了。我们听罢都松了一口气。

那些我在现场发现的灰烬粉末,是烧毁的干草,看来李玲是一心想要去死,竟然把捡来的干草放在自己的身上,好让火烧得更旺……

“这女人还垫过鼻子,”老周滔滔不绝地说着,有些跑题,“应该挺久的了,果然漂亮的女人都……”

“老周。”我问组长关于死者死态离奇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他像是突然想到似的,从暂存柜里拿出一块炭黑,形状奇怪的东西,递给了我。

“死者抱着这个东西。在自焚的时候。”他告诉我,“死死地抱着,最后她其实就是保持了这个姿势。”

我没有说话,是说不出一句话,在盯着这团东西的当间。老周看我不应答,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啊,不过,临死前抱着一个破自行车座,总归还是有点奇怪的。”

7

就像我之前说的,旧案自己找上来了。很快,对比当年坠山的自行车型号,完全吻合,也就是说,我们找到了9年前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这烧焦的自行车座引出了接下来的问题——年,李玲和叶勇辉一样,都说自己并不知道车座为什么会消失不见。自行车是案发三天前买的,崭新的,车座不会说掉就掉。然而,9年后的今天,这车座竟离奇出现在李玲的手里。

看来,这女人并不是毫不知情,她极可能知道内幕,关于自己的女儿如此反常行为,以及发生悲剧的原因。

可惜,她已经死了,已经没法把任何自己知道的事告诉我们了。

我向局里上报了这个发现,立马就被批准成立了专案组。

由我与徐庆带领,试着找出9年前那个雨夜的真相。自焚的李玲是关键人物,是的。我们先是把她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有用的线索只有一张纸条——藏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床头柜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没有波及到纸条。

那上面的字是最近才写上去的,“女儿,我对不起你。”

这短短的一句话,虽说没有什么推动性,但它让我冥冥中更加确信了——李玲和她女儿的死有关系。

“但那会有什么关系呢?事发当晚,李玲始终都……都在餐厅里收银啊……”徐庆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事情总归会有解释,只是现在还没有浮出水面罢了。

我们还调查了李玲的人际关系。走访显示,李玲自从年女儿死后,就不再和任何的老友往来,仿佛独自陷入了无尽的悲伤,跟谁都是沉默寡言。

“陈队,她在这里住了够久的吧?菜场的人竟然一个也不认识她,真的是……”

慢慢地,针对李玲的调查陷入了泥沼,无法前进——也是在这当间,我回想起了9年前,两人在得知女儿死讯后的异常反应:这个女人和她的前夫,震惊是震惊,悲伤是悲伤,但似乎侧重点并不是在孩子的死因上。

只是因为死亡这件事本身而悲伤。

现在想想,这好像是十分反常的——不是一般父母在惨剧发生后该有的心态,一般的父母,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要搞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才对……但这两个人,只是一个劲哭喊着对不起孩子,却对孩子半夜上山等等的反常举动不闻不问。

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知道孩子死亡的原因,是他们亲手造成的,所以他们才没刻意地刨根问底,只是在悲痛之余,流露出难掩的愧疚。

我要是能早点想到就好了。

8

“联系到一起了!”肖冰感叹,“好离奇!”

“自行车座啊……”张怀满兀自念叨着,像是要说什么,又想了想没有说下去。

“自行车座,单车谜案。”乔姗也跟着说,饶有兴致的口气,“果然当警察真的会经历很多小说里才有的事情。”

“我们也不想啊。”陈铭半开玩笑道,大家都笑了。

“所以呢,陈局,接下来你们是怎么寻找突破口的?”钱子雯问。水开了,徐鹏慢慢走过来给大家添水。

“很简单啊,我们去找了叶勇辉。”

9

很可惜,叶勇辉看起来也无法提供给我们什么东西。不是说他藏着掖着,我想,就算他主观上愿意坦白,恐怕也是说不出一个字的。

他没有死,而是……

“叶勇辉这样多久了?”我问这位赵姓的主治医师,他推了推那厚厚的眼镜框,回答我的问题——叶勇辉在四年前就这样了。

四年前的二月,他和朋友在C市的公路上飙车,结果刹车失灵撞上了栏杆,现场十分惨烈。两个朋友当场死亡,还有一个落得了终身残疾。

叶勇辉不算最惨,但也不好。他成了植物人。他坐的是驾驶座,按照赵医师的原话说,“当时的情况,没撞死他就是万幸了。”

医师顿了一下,继续对我们说道:“他的情况还在逐年好转,不知道能好转到什么程度,我是说,他现在甚至吧,还能……”

“他已经这样四年了?”

“没错。”

“然后呢,你说他好转到什么程度了?”

医师刚想回答我,哪里的病床警报就响了,他拎起急救箱就冲出了门。听护士说,是一名住院的老年患者突发脑溢血……我叫那名护士带我和徐庆来到了叶勇辉的病房。

“嘿,叶先生。”

“……”

他没有回我,废话。我看着这个全身僵直,蜷在被子里,相貌英俊,却已经被憔悴和苍老侵犯得不成样子的男人,心里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怜悯。

他还不知道李玲自焚的事情,我要告诉他吗?他心里会难过吗?还是说他根本就听不懂我说的话?

“李玲死了。她……”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搞笑,在一个植物人面前拼命地组织语言,“她是自焚,自焚懂吧?她死了。”

叶勇辉的眼球猛地转了几圈,我有一种床榻晃了的错觉,莫名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其实,除了眼球,他别的地方并没有动。

“没戏啊,陈队。”徐庆在我的身后说道,语气有些不耐烦,“他这样我们待再久也没有用啊。”

是,他说得没错,待再久看来也是徒劳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说一说,不为别的,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快就回去,着实是太可惜了。

我拉了一个凳子,对着面无表情的叶勇辉讲了起来,从我就是年办理他女儿事故的警察之一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李玲死时紧紧抱着的自行车座,正是9年前莫名消失的那款。

徐庆也是有点情绪,在我滔滔不绝,对牛弹琴的时候,一直刻意地走到我看得到他的地方,举起手腕看表,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哎,真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如果你想,你能的话……”

就在我快要讲完的时候,刚刚那位好心的护士又回来了,她是来给叶勇辉翻身的。我知趣地躲到一旁,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是说医药费吗?”这位看似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用稚嫩的语气回答道,“啊……我也是听说的,不是他家人付的,是他的几个朋友一直在付钱。”

这就说得通了。因为我记得叶勇辉早在10多年前,就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家人断了交。

“那些家伙有钱啊。”徐庆感慨。

“没钱能买得起跑车?”我回了一句,并和他一起默默地看这瘦小的女孩给叶勇辉翻身。

“我来帮忙?”徐庆嘚瑟地请缨,被人家拒绝了。就在这时,对方突然来了一句,把我和徐庆都吓了一跳。

“他在说什么。”

“什么?”

“他在说什么。”护士重复,并放下了好不容易翻起一半的身躯,“你们看。”

她指着床单的一角,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指的是叶勇辉舒展着的右手背。

“手?”

“手指。”那姑娘平静地纠正,“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原来,叶勇辉从前年开始,就一直有恢复的迹象,虽然身体基本上还是不能动,但脑波已有愈发强的活动迹象,跟正常人还是差一点,不过还算可以了,对于植物人来说。

他右手的食指中指可以动了,一年前,几位照料他的护士发现了这点——

“是传递简单信息的方式。”她告诉我们,“如果你问他问题,他想回答‘是的’,就会敲出AA,想回答‘不是’,就会敲出AB。”

“AA?”徐庆替我问道。

“摩斯电码,叶先生会摩斯电码。”

在这位好心护士的帮助下,我得以询问叶勇辉几个问题。

“当年,年,发生在你女儿身上的事情,你其实知道内幕的吧?”

空气静止,我听见那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死寂的六秒钟过后,叶勇辉的手指开始颤动,在床板上敲出了几个响声。

“AA。”

“真的吗?”我问,护士姑娘没有生气,而是又在脑中确认了一遍。

“真的。”

我感觉事情有苗头了,压下身子,酝酿了一会儿,再次问道:“那,跟你有关系吗?是你干的?”

回答是AA。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庆质问。叶勇辉的右手开始敲出一长串复杂的节奏。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呀……”那小姑娘也很摸不着头脑,“这,估计……”

叶勇辉好像很着急的样子,那两根手指不停地敲敲敲,不过脸部还是一贯地木讷无神。

最后,他像是累了,两根手指耷拉在床单上,像是两片凋零的树叶。

我们也很着急,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信息,却怎么也接收不到。这时,护士姑娘灵机一动的样子,走上前去,“你是不是想要拼出一句话?”

叶勇辉敲出一个AA。是的,他想要用摩斯电码敲出一句话,或者是一个短语。我们立马从网上下载了一套电码的参照表,护士一声令下,那两根手指又开始动了起来。

那不是一句话或短语,我们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拼出了一个汉语名词。

10

银行卡的“银”字是前鼻音,所以,严格地说,叶勇辉是拼错了,害我们三个多找了一个字母。

“对,对,就是这样,我们得把李玲和叶勇辉的银行卡交易记录全部查一遍……”这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十分繁琐。我们为了避免出错,还在临走时,特意问了一句,“你说的是银行卡吗?”

叶勇辉面无表情,不过我又听到了手指敲击床板的声音。AA,是的没错。

我们可以逮捕叶勇辉,流程上没有问题。因为他刚刚用某种方式承认自己害了女儿,但却没法告诉我们更多的事情。

逮捕他并不能问出更多,所以我们决定先留着叶勇辉,这是明智的,医院的照料,他的身体或许会出现什么状况……

我们在某个社区志愿服务中心找到了宁靖,都说经历过悲伤的人会更加愿意无偿地帮助别人,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宁靖就是这样的例子。

“什么!不可能!”她面对我们的质疑,说得斩钉截铁,“张大力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我知道。”

“你最应该知道的,不是吗?”宁靖反问我,我感觉别扭。

5个小时前,我们在叶勇辉的银行卡记录里查到了一条转账——转账发生在年10月14号,也就是他女儿去世的第二天下午。

叶勇辉给一个账号转了50万,这是一笔足够大到让人起疑的数字,况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庆专门去了一趟银行,查出被转账的卡号所有人,也就是当年的刑警队长张大力。

这说明了什么?叶勇辉为什么要拿钱收买张队?张队又为什么选择收下?跟当年的案子有无联系?这都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

宁靖颇具敌意地看着我,脸上一道隐形的旧伤疤时而显现,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张队曾说过,他老婆有过心理疾病史,受不了太大的打击。

在张大力去世那天,宁靖就差点跳楼自尽,“我就是想问一下,因为这50万在转账成功几天后就被全部提现了,所以我们假设张大力是有急用的,急用钱,否则也不会选择接受……”

“一定是搞错了。”她哭了,一再否定,但我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别的东西,“一定是搞错了!!!”

“年10月前后,你们家是否有急需用钱的地方?”

“我们家没有!”张队的未亡人哽咽着回答道,这句话的重音压在了“我们”上面,是无意的,但我还是听出了蹊跷……

“所以……”徐庆在电话里听完我的转述后,试图简单地捋出个头,“这事关张队的弟弟张大康?”

“没错。”

张大康是一个赌徒,宁靖坦白,在年下半旬的时候,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因为欠了钱而陷入了生命危险。

11月份,逃亡数月的张大康突然像个没事人似的回了家,宁靖知道这是他把钱还了,或者是一部分,或者是全部……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钱竟是张大力给的,渠道还不干净。

“陈队,我们是不是该去找张队的弟弟确认一下?”

“张大康?”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就派两个年轻警员去了。这是我完全没料到,也无法全然接受的事实。因为张大力张队,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高的。不过,再优秀的人,也不免会被一些亲近的人所连累,蹚浑水,这是道理。

张大康不在市内,没有什么记录,不知是出国了,还是死了。我们把重心转回到了叶勇辉行贿这个动作上面。他买通了张大力,为了什么?这让人很不安。

当晚,我又回医院,想看看他愿不愿意继续用摩斯电码告诉我一些事情。医院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叶勇辉以什么方式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而“张大力也某种形式地参与其中”这类话。

这很可怕,超乎你们感受的可怕。对我来说。

下雨了,我停好车,雨点越来越大,像是黑夜在哭泣,而那一声声惊雷又犹如哭喊和惊嚎。二十一点过一点,我顶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快步走进住院部大门,医院里已经乱作成一团。

到处都是表情严峻的保安,和慌张不已的医生护士。没有人注意到我,我来到服务台,前台的护士正举着话筒,以询问的表情看向旁边的医生。

“是,他们跑出去了,报警吧。”医生告诉前台,前台立刻拨通了我们的快捷报警电话。

“谁跑出去了?”我问。两人像是刚发现我一样,噌地看向我这里。

“你是……”

我亮出证件,他们像是找到了救星,狼狈地告诉我,叶勇辉被几个人推出去了,在没经过任何授权的情况下。

我看了眼外面的黑色雨幕,“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前。”那医生看起来十分紧张,跟我一样,“那时候还没有下雨。”

他告诉我,一个卧床数年,丧失行动能力的病人,呆惯了四季恒温的室内,一下子在室外遭遇极端天气,很可能会发高烧,运气不好的话,高烧又会引起很多致命的急性炎症。

“那几个把他推出去的人,是谁?”我问,大家面面相觑。

没有人知道。

11

雨刷疯狂摆动,这辆年入伍的小警车正费力地爬着山路。

这里是B市郊区最大的一座山,监控里带走叶勇辉的面包车最后消失的地方。9年前,11岁的女孩叶培培在这里坠崖。没错,就是同一座山,三个神秘男人把叶勇辉带回到了这里,我和同事正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真不敢相信。”徐庆喃喃着,坐在副驾驶座上,面容跟暴雨夜一样浑浊,“张队竟然接受了案件当事人那么……那么多钱?

“为什么?”他又问。

我不耐烦了,打断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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