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管员”的忧郁
我喜欢狗,喜欢高大威猛那种,譬如黑背啥的,因而我先前并未注意到指挥部大院里有草狗出没。“指挥部”是个临时设立的机构,借了间业已搬空的小学办公。稍后,不知哪里的两条小狗来到了大院子里,指挥部几个小姑娘见了立即就当成了自己的宠物养着。小狗慢慢长大,俨然成了指挥部的一员,三更半夜听见响动必定“汪汪汪”地叫几声,使城市的夜晚多了几分乡野味道。小狗有了个专用名字,那只比较灵巧的就叫“协管员”。指挥部人来人往,可只要叫声“协管员”,它似乎就明白是自己人了,会摇摇尾巴回应一下。我注意到它,则是在指挥部综合组的办公室。综合组承担着上传下达的职能,进进出出的人自然很多,“协管员”却平放四肢躺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双目微闭,呼吸均匀,神情煞是安逸。这样嘈杂的场合,它居然能够如此轻松地酣睡,让我很感动。这感动真实具体且又有空灵,恰如一池春水被微风吹出来的柔波,明澈而轻缓,看着让人心里柔柔软软的。我甚至以为它心里也一定十分温馨,能把人来人往的场所当成了休憩之所,这需要对外界高度信任。春节长假后上班,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我忙起来也未及细想。在某个有着温暖阳光的中午,综合组的小姑娘蹲在阳台一隅,轻轻摩挲着“协管员”的后背,嘴里喃喃低语。“协管员”神情委顿,四条腿绻着趴在地上,似乎随时预备逃跑的样子。我说干嘛呢?小姑娘说,它需要心理干预,你看它眼神多么忧郁,跟它对视都忍不住要流泪了。我也蹲下来,直视着“协管员”的双眼,仿佛真有浓浓哀伤雾似的从它眼睑下弥漫出来,而且眼里还有着明显的绝望之情。我问缘由,小姑娘说,春节里工作人员大都没放了假,空旷的大院里,“协管员”与它的同伴玩耍地儿空前富裕。进来几个手里拿着棍棒和绳子的人,径直走向“协管员”和同伴。它们没太提防,因为表面上看走过来的人并没有多少异样,可在接近的一瞬间,来人手中的棍子绳子一齐飞了起来,“协管员”同伴头部挨了重重一击,鲜血溅了一地,脖子被绳子套着拖走了,水泥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协管员”几乎被吓傻了,出于本能才逃得性命。但此后,它基本上是不吃不喝,见人就躲……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我不知道“协管员”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它哀怨的眼神似乎是与人相通的,所以我看着它,心里油然有股深深怜惜。不知它来自何处,大约从记事起,它耳闻目睹尽是忙忙碌碌的人,绝想不到有人会如此残忍地剥夺自己同伴的生命,去饱的口腹之欲。人类的江湖险恶至斯,又岂是它们可以理解的?后来“协管员”不见了,毫无征兆地踪迹全无,忧郁的它会去了哪里呢?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