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新民周刊」
癫痫到底是什么病
文
黄祺高曼
几天前，著名诗人、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胡续冬在北京因癫痫突然去世，年仅47岁，引起文化界一片叹惜之声。
这几天又有新闻报道，医院接诊了一名二十岁的女生，医生表示患者因长时间熬夜，诱发了癫痫。
癫痫，是精神病吗？熬夜会发癫痫？癫痫会死人？癫痫难道不是经济条件不好的人容易得？都什么年代了癫痫治不好吗？说起这个病，大家似乎脑子有点糊涂，又觉得很可怕。
让大家又熟悉又陌生的癫痫，其实是一种人群中发病率很高的神经系统疾病。目前癫痫的发病率为千分之七，中国有约万癫痫患者，是神经系统疾病中发病率排名第二的疾病。
针对种种误解，医院癫痫中心主任徐纪文教授答疑解惑，告诉你癫痫到底是什么病。
抽搐口吐白沫才是癫痫？错，症状多种多样
社会新闻里，路人突发癫痫被热心人帮助的故事，似乎隔三差五就能看到，新闻里描述的癫痫发作症状大同小异。
通常都是一个人突然倒地、抽搐、失去意识、口吐白沫……因为受到这些信息的影响，我们一般都认为只有这种突然昏迷抽搐的才是癫痫发作。
徐纪文主任纠正，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等只是癫痫多种多样症状的其中一种，还有很多癫痫症状我们普通人一般难以察觉，但那些难以察觉的症状并非不危险，有时候可能更危险。
癫痫是大脑神经元突发性异常放电、导致短暂的大脑功能失调的一种慢性综合征。而癫痫发作是指脑内某些神经元的异常持续兴奋性增高和阵发性放电所造成的临床现象。
神经系统指挥着我们的全身，由于异常放电的神经元在大脑中的部位不同，癫痫就有多种多样的表现。
徐纪文主任说，癫痫的表现可能有幻听、幻视、嗅觉异常、发呆等等。比如有的人会说自己闻到焦胡味或者其他的臭味，也有少部分人说可以闻到芳香的气味。
有一些人在跟别人谈话时，突然“失神”，跟他说话没有反应，过个一两分钟恢复正常。还有人走在路上突然忘记熟悉的路线，迷路在街头。
“有交警部门和我们沟通，他们发现交通肇事的司机中，很多人描述肇事时的感受，就很像是癫痫发作。比如明明绿灯却不知道开车，有的还会把车开进河里或者撞到树上。”徐纪文主任表示，交警部门也一直在研究，对于有癫痫病史的人，在申领驾照的条件中是否需要设限。但因为很多人只是偶尔发病，如何界定什么样的人驾驶机动车存在风险，各方还没有形成成熟的看法。
徐纪文主任说，很多患者发病时不巧遇到危险，那么一次发病就可能致命。比如有的人突然失去意识摔倒，头部重伤；还有的病人生活在乡村，发病时靠近水塘，溺水而亡。徐主任自己就遇到一位准备收住入院做手术的癫痫病人，当医院医院时，家属说患者癫痫发作意外落水淹死了。
除了这些因意外而身亡的情况，如果癫痫症状持续长时间发作而无法控制，持续的异常放电让脑细胞衰竭，那么这本身也可以要了病人的命，死亡率高达10%。
最奇怪的一种癫痫症状表现为肚子疼。徐纪文主任说，从医这么多年，他也遇到过表现为腹痛的癫痫患者。这种患者往往一开始都被误诊为其他疾病，甚至做了手术发现什么问题也没有，最后才被诊断为癫痫。
遇到癫痫病人掐人中？错，不是医生请不要擅自动手
癫痫的致病机制很复杂，究竟是什么引发大脑神经元放电的异常，这些异常放电又怎样影响到各个神经对身体的支配，到现在并没有非常清晰完整的研究结论。
不过大多数癫痫发作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征，就是基本上几分钟内症状会自行消失，因此徐纪文主任提醒，如果不是医护人员，遇到癫痫发作的人，最好是不要擅自动手。一般只要疏散人群，保持通风就行。如果有能力，尽量让病人保持侧卧位，避免呼吸道分泌物回流堵塞呼吸道。“倒地抽搐的人，千万不要掐人中，人中掐破了也没有用。”
很多新闻中还描述热心人把毛巾塞进患者嘴里避免咬伤舌头。徐纪文主任说，一般不建议普通人做这个动作，因为如果手伸进患者口中，反而是你的手可能被咬伤。“我们医生在抢救的时候也发生过不慎被咬伤的情况。”
发过癫痫就是癫痫病人？错，很多人偶尔发作不算癫痫患者
如果知道癫痫就是大脑异常放电的一种表现，那么就不难理解，癫痫其实含有两层意思：癫痫发作时的症状和癫痫这种疾病，英文中两者是不同的两个词。
徐纪文主任说，我们可以简单理解，癫痫发作就好像发烧，各种原因都可能引起发烧，它只是个症状。但如果癫痫反复、周期性地发作，经过医生诊断，符合指征的部分人就被认为是癫痫患者。
有的人一生中可能发生过一两次癫痫症状，如果经过医生诊断并无大碍，那么大可不必有什么思想负担。
但如果经常发作的人，就需要好好去看医生了。
徐纪文主任说，在他科室的病房里，青少年患者占了大半，因为青少年正在生长发育期，发病更加频繁或者明显。病房里还有不少一两岁的幼儿患者，这些患者如果没有及时治疗，很可能影响智力发育，甚至失去自理能力。
癫痫都是遗传的?错，大量外伤、肿瘤、血管疾病都会带来癫痫
一部分癫痫患者是遗传性的，也就是说基因出现了问题，这种病人可能很小就开始出现症状。遗传性的癫痫可能是大家最担心的，有的癫痫患者甚至不敢结婚和生育。但徐纪文主任说，“上一代癫痫遗传到下一代的概率很小，很多癫痫患者的父母并不是癫痫病人，目前没有明确的统计学数据表明癫痫代际间必然遗传”。
还有大量脑外伤、脑肿瘤、脑炎等患者，他们中出现癫痫的概率很高。
徐纪文主任说，脑外伤患者，可能受伤当时就有抽搐，这其实就是癫痫症状，有的人受伤时没有发作，但一个月后发作癫痫症状。
脑肿瘤病人中，很多人是因为发生癫痫后再去检查，才发现脑肿瘤。脑炎患者几乎全部有癫痫症状。“比如有的小孩脑炎发烧抽筋，他可能这次发烧治疗结束后，以后留下癫痫，会经常发作。”中风、动静脉畸形、海绵状血管瘤等等脑部疾病，也会出现癫痫症状。
“脑部四大类疾病——肿瘤、外伤、血管疾病、炎症，都可以导致癫痫。”有的人原发疾病好了癫痫也好了，有的人原发疾病治疗好了癫痫却还没好。
既然癫痫发病率这么高，那么有没有可能通过筛查去找到这些可能发病的人，能不能预防呢？
徐纪文主任说，记者最爱问预防，但如果是基因异常带来的癫痫，目前看基本上没有什么预防方法。而如果是其他原发性疾病引起癫痫，那么怎么预防原发疾病就怎么预防癫痫。
大规模的体检和筛查，对于发现癫痫也并不适用，因为就算是脑电图的检查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脑电图的监控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普通人难以接受在体检时就做这么长时间的检查项目。
脑子开刀很危险？错，手术治疗癫痫已经很成熟
癫痫的治疗并不容易，虽然有各种药物针对癫痫，但患者中大约有30%通过药物治疗后无效，必须通过手术治疗。
在徐纪文主任的科室，病房病人几乎都是接受药物治疗无效后转而求助于手术。不过相对于病人基数，选择手术治疗的人还是不多。这一方面是患者对脑部手术存在恐惧感；另一方面，徐纪文主任认为一些临床医生不太了解癫痫手术技术的进展，所以不给患者推荐手术治疗的方案。“有的医生对手术心存疑虑，宁可历经多年反复更换或添加药物进行治疗尝试。”
徐纪文主任在手术中
外科手术是治疗药物难治性癫痫的最有效的方法。“如果准确找到病灶，精确手术，那么手术对控制疾病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徐纪文主任团队是上海最早专注开展癫痫手术治疗的团队。
癫痫外科手术治疗有严格的手术适应证，手术之前需要对病人进行严格的评估，对于适合手术的患者，还要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制订个体化的手术方案。为了准确诊断，徐主任的科室里不仅有神经外科医生，还有神经内科医生、电生理医生以及精神科医生。
徐纪文主任拿出一个白色的大脑模型，这是一位患者大脑真实的模拟，医生们在检查时通过影像技术记录下大脑的形状，然后用3D技术复原成模型，手术前医生们就可以根据这个与真实的患者大脑一模一样的模型来设计手术方案。
每个癫痫患者病灶都可能完全不一样，因此每一例癫痫手术都是个体化的和精准的，这就对医疗团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年5月7日，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癫痫中心正式揭牌成立
未来，依靠基因技术、AI、脑机接口等技术，医学对癫痫的了解会更多，今天的未解之谜也许就会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