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快雪时晴,我兴致勃勃地去往沈灶,那里不啻是祖辈故地,也是我从学校步入社会的第一站。
沈灶算得上是大丰市南端的古镇,20多年前,医院,如今早已物是人非,门诊、病房翻盖一新,全然没有了原来的模样。过去的同事退休的退休,调动的调动,有的竟已离世。拉上同事小兰,和她说起我的祖屋,这位土生土长的沈灶人应该更熟悉这里的情况,医院出发,踏上寻找祖屋之路。
医院东边有条弯曲的小路,沿路向南步行,我们来到了河塘边的民居。当年我刚来沈灶工作,医院没房子,就租了这河塘边的民房给我们当宿舍。
医院丁会计的家就在这片民宅的旁边。推开院门后,我大声喊着“有人在吗”,半晌没人应答。我和小兰径直走了进去,只见丁会计一人在家,由于年事已高,视力下降,他老人家已经不认识我了。我们得知他已罹患帕金森病和白内障等多种疾患,目前正在治疗之中,便道了祝福,退出院外。沿着屋后小路西行,医院朱明儒医师、孙志琛医师、以及小兰家的老宅。我依稀记得,往西去拐几个弯子就能够看到我的祖屋。然而,眼前已没有了弯曲的小路,一条直直的巷子映入眼帘,我们忽然有种迷路的感觉,老家的祖屋究竟在哪里呢?寻问周边人家,他们没人说得清我的祖屋今在何处,这让我失望并且沮丧。
此时,小兰想到了一个人——丁会计的夫人冯阿姨。冯阿姨的娘家和我的祖父母是邻居,她肯定知道一切。我顿时兴奋起来,赶紧折返去找冯阿姨。哪曾想冯阿姨听说我们来了,也急切地在追我们,大家迎面相遇,彼此欢喜雀跃。我们一边走、一边聆听冯阿姨叙说老街的人和事。忽然,冯阿姨指着一处新砌的房子说,这里原来就是剧院。我久久地盯着房子,不觉陷入沉思中……
这个剧院给我太多的第一次了。当年在这里,祖父邀请我的大姐、二姐及我来此观看电影《天仙配》,第一次我知道有个犹如仙乐的剧种叫*梅戏,第一次知道那个漂亮的七仙女叫严凤英……
正在沉思中,冯阿姨朗声道:“嗳,快看哦,这就是你家老祖屋的原址!”我睁大双眼,瞪着眼前的陌生房子,怎么也找不出记忆中的祖屋影像。我满眼疑惑地看着冯阿姨,希望失落的心能在她的解释中得到一丝慰藉。冯阿姨怔怔地注视着有点失望的我,走来牵着我的手,细说这座院落的沧桑变迁,从她的描述中,真实久远的老宅透过迷雾又逐渐清晰起来。半个多世纪之前,我家的老宅卖给了一个沈姓的人家。刚卖时,沈家还保持着房子原貌,住了两年之后,沈家原地重新修建,老祖屋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不胜唏嘘,当年的老宅真的不见了。如若当年用画笔记下它的容貌,也许就少了些遗憾了。
父亲曾说,咱家的老宅是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战争中分房分地,四合院变成两间了,而现在,就是那承载我们儿时记忆的两间老宅也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了。其实,先祖传承的老宅里,曾经珍藏了少有人知的传统文明,不仅有青砖、小瓦、精雕细琢木格子窗户、吱吱作响的木地板、褐色瓦花等等的印记;更有系统完整的礼仪教化、品行训导以及诗书家学。我能想象完整四合院的景象,一定更有文化的韵味,在文化隔断的岁月里,这一切都沉沦了、丢弃了、失落了。
祖屋,承载的不仅是过往的生活图景,更是幼年植根于心的亲情和仁爱,它不时地呈现在我的脑海,让我永远温暖地面对生命中的一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