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这种事儿对岑词来说挺难得,羊小桃总心疼她把时间都用在工作上了,时不时再来一句老气横秋的话: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这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所以要及时行乐呀……
汤图最了解岑词,纠正羊小桃的说辞:你说反了,她不是勤奋,是懒,逛街对她来说是个既耗费体力又耗费脑力的活儿。
为什么耗费脑力?
因为总迷路。
用汤图的话说就是,每次岑词去上街或者单独出去办事,她都要随时做好去接她回来的准备。基本上接到岑词的好奇怪啊,我就是按照原路返回的啊,怎么越走越陌生啊。
有什么奇怪的?迷路都这样。
所以,五分钟前岑词又给汤图打了电话,汤图在那头无奈叹息,行吧,找个喝东西的地方等我。
结束通话后岑词没敢走远,寻了一圈就在商场一楼找了家咖啡厅等着汤图。
是她逞能了,该让羊小桃陪着的。
车祸过后她就突然茅塞顿开,以往自己太辛苦了,真该多听汤图和羊小桃的意见,没事出来逛逛街看看风景,别总是一个个案接一个个案的。
她买了不少衣服,春夏新款,连同鞋子甚至包包,死而复生总得善待自己。
咖啡馆里不安静,都坐满人了,岑词挨着门口坐,想着这家咖啡也不是很好喝,怎么这么多人?许是逛街逛累了的都跑这里来歇脚了。
咖啡馆门上的风铃被撞了一下,有人进来买咖啡。
岑词的视线正好落过去,一怔,少许起身上前。
“闵薇薇?”她怎么从疗养院里出来的?
闵薇薇正在等咖啡,听见有人叫她,转过头看着岑词,疑惑,“你叫我?”
岑词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一时间想到了种种可能,问她,“谁带你来的?”
闵薇薇一脸茫然,不答反问,“你是谁?”
岑词心里一咯噔,“我是岑医生。”
“岑医生?”闵薇薇更是困惑,“岑医生是谁?”
……
岑词睁眼的时候四周是白墙,再往下一点是鹅*色墙围扶手,呼吸间有消*水的味道,然后……全身软绵绵的,手臂和脚有点疼。
“有反应了!”是汤图激动的声音。
紧跟着是羊小桃,“太好了,谢天谢地没成植物人!医生、医生——”
有人进来了,有医生还有护士,眼前都是穿白大褂的。
检查的检查,问话的问话。
大体都是什么觉得哪里不舒服?能不能听见我说话?眼睛跟着我的手指头动一下等等。
岑词木涨涨地配合,直到主治大夫都走了,留下个小护士给她换吊瓶。她躺在那,整个身体就跟不像是自己的似的,脑袋也是昏昏沉沉。
耳朵是清醒的,所以羊小桃担忧的声音十分清晰,“护士,她确实没事了对吧?肯定不会昏迷对吧?”
护士笑,“刚刚主治大夫不是说了吗,伤势不严重,都是皮外伤,没伤到五脏六腑的,所以怎么能昏迷呢?”
岑词动了一下头,没固定脖套,脖子也不见疼,看来是没伤到。
护士见她转头过来,便道,“你挺幸运的,车都撞坏了你没事,也真是多亏了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
岑词觉得头有点疼。
等护士离开后,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汤图见状赶忙升高床头,岑词这才看到她的右胳膊和左腿都包扎着,但好在没上石膏,没骨折。
“医院?”她的太阳穴还涨疼,抬手用手掌揉了揉,头上贴着纱布。
“是啊。”汤图拉下她揉头的手,还扎着点滴,怕回血了,“你可吓死我了,怎么好好的就出车祸了?在市区里开能开多快啊,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腿都吓软了,就怕你有个好歹的,啊呸呸呸,现在没事了,老天保佑!”
羊小桃在旁也有点红着眼眶,“岑医生,以后你想去哪我送你吧,你可别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我没在做梦吧?”岑词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汤图差点吐血,“伤都摆着呢,我倒是希望这不是真的,多吓人呐,你说从市区到疗养院的路你也不是头一回走了,说出事就出事。”
换句话说,在咖啡馆看见闵薇薇的场景是做梦?
梦里是车祸之后,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现在误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未来,总有种时间概念的偏差感。
“我昏迷了很长时间吗?还有,什么男朋友?”
“你吧,也不是昏迷。”汤图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拿不准,“就是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汤图和羊小桃得知岑词出车祸后着医院,当时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见她还是囫囵个的汤图也着实松了口气。
但是岑词当时躺在床上的反应很奇怪,眼睛半睁不睁,眼皮微微轻颤,不是昏迷却又对外界的刺激没反应,吓得羊小桃以为是植物人的前兆,死死揪着医生的白大褂要医生救命。
就连医生都没弄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从旁的角度看,岑词就跟梦魇了似的,可能断定的是她没睡着。
“也就是说,医院从没反应到有反应只不过短短的几分钟?”
可是,她在梦里,哦不对,那不是梦……可如果不是梦的话那能是什么?幻境?又或者真是另一个空间?总之,她觉得像是过了很长时间似的。
汤图点头,“对,因为秦先生说你在救护车上还有反应。”
秦先生?
汤图叹了口气,“今天还真多亏了秦先生,要不然你不可能只受皮外伤。”
这也是她听医生说的,是秦勋用车挡了岑词的车一下,要不然岑词的车就会直接撞向防护栏而翻车,继而造成严重的追尾车祸现场。
汤图和羊小桃也是接到秦勋的电话才知道出事的,小护士给岑词挂水的时候声情并茂地形容秦勋一路抱着岑词进的急救室,一口一个好帅啊。
等汤图讲完,羊小桃也跟着附和了句,“秦先生就是好帅的,你都没看见那些小护士看秦先生的眼神,兜不住的桃花心呼呼往外冒啊,岑医生,你跟秦先生是好上了吗?要不然你出事的时候他怎么出现了?”
这才是岑词想不明白的地方。
汤图可没像羊小桃似的被秦勋的美色迷惑,她压低嗓音说,“我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吧。”
是挺巧。
正想着病房门开了。
岑词扭头一看,是秦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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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谢谢你。”岑词靠在病床上说了句,又抬起扎点滴的手示意了一下,“还有,害的你受伤了,实在不好意思。”
秦勋的手受伤了,擦伤。
在她跟汤图说话那会,他正在护士站处理伤口,虽说不是什么大的伤吧,但毕竟是因为她受了伤。汤图和羊小桃出去了,她知道这俩人不放心,从她这个方位总能看见羊小桃时不时透过门玻璃往里瞅上一瞅。
秦勋说了句没事,又上前把枕头替她调整了一下,靠着会更舒服些。
“这点伤不算什么。”
“车也撞坏了吧?”
秦勋洗了手,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还好,两辆车都报修了,别担心。”他拿了苹果和水果刀在手,又问了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岑词看着他削苹果皮,一点一点的,不疾不徐,“你是在跟踪我吧?”
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他及时出现的理由。
秦勋手上的动作没停,甚至连半秒的停顿都没有,他说,“听说你去了疗养院,所以我想着也过去看看闵薇薇,谁知道半路就看见你的车了,我又调头回来。”说到这儿,他抬头看她,“这算是跟踪吗?”
算不上跟踪,但也算不上是巧合。
不管怎样,岑词都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医院的,而且还搭上自己的车挡了她的车。
“当时你在车上怎么了?”秦勋问。
“我……”岑词迟疑,“在你看来,我是怎么了吗?”
“你在路上几乎走蛇形,不少车都在鸣笛抗议,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朝着防护栏冲过去了。”
他调头的时候就跟在她后面,没想超车就是怕她误会,不曾想她出了异状,将车开得横冲直撞。他加速跟上,也几番鸣笛提醒,可她听不见,像是撞了邪。
岑词听着秦勋的这番话,虽说语气风轻云淡的,可她听着后背森凉的。南城是山城,不仅住宅依山而建,路自然也是顺山而走,她记得那条路,防护栏下面就是山坡,挺高的,她的车一旦真冲出去了,后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儿她看着秦勋。
苹果皮被削得薄而透明,长长地垂下来没有断的迹象,那把水果刀在他手里运用自如,手指尤为漂亮。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他留给她的印象就总是这么不疾不徐,让她又想起院落里的青柏,从容淡定。
想不出他以车相拦的场景……
岑词一怔。
“怎么了?”秦勋将削好的苹果放在一次性碟盘里,抬眼见她神情有异。
岑词舔了舔唇,觉得嘴巴里干苦得很,想了想问他,“汤图说我刚刚没了意识,但在救护车上的时候还有反应?”
“对,当时你还跟我说话了。”秦勋就着盘子,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我跟你……说什么了?”
秦勋拿了牙签扎了块苹果,送她唇边,淡笑,“你对我说,你好疼。”